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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蜃樓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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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初三刻,蜃樓抵達了應龍所在海島附近。

蜃樓如此快的速度無疑證明了他們計劃著想要進入這座海島已許久了。海島外波濤洶湧,已是頗為不尋常。虧得蜃樓本身就是件定水平波的法器,才能靠的此島如此接近還安然無恙。

風澤立於船頭,在初日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失真,部分光線甚至已經穿透了他的手指。秦湛多看了一眼,風澤面上的表情卻沒什麽變化,他盯著那座隱於波濤海浪之中的綠島,對秦湛等人道:“是這座島了,蜃樓只能停在這裏,再近就會引起應龍警覺,它一旦警覺,蜃樓全力也只得逃開,而不能一戰。”

秦湛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待會兒我與一劍先去解決這條龍,待事了,蜃樓在近島停靠便是。”

風澤見秦湛毫無猶豫的應了,瞧著她的眼神頓了一瞬。接著他露出了笑,對秦湛感慨:“你的性格雖與溫晦不大像,行事作風倒是一樣的幹脆果決。”

“你們果然是師徒。”

他的這聲感慨裏有敬有重,倒是毫無恐懼又或是憎惡。他對溫晦的態度,竟像是溫晦未曾叛變前那些人對他的態度一樣,讓秦湛幾乎要以為風澤不知道溫晦後來做了什麽。

但風澤是知道的,正是因為他知道仍然對溫晦態度不改——這讓秦湛越發好奇起溫晦入魔前與他見的那一面,那一句話裏,到底含了什麽樣的秘密。

秦湛收回了視線,對風澤道:“風前輩雖與傳聞不大相同,但斬風之力,我想尚有吧。”

風澤微微頷首。

秦湛道:“我與一劍離開後,劍氣難免有顧及不到之處,屆時風浪雲湧,還請蜃樓護好我的徒弟。”

風澤應允:“這是自然。”

秦湛便放下了最後的心思,她看了越鳴硯一眼,還是多叮囑了一句:“你修為尚淺,屆時跟著蜃樓諸人在樓內看著便可,莫要出來。”

越鳴硯點頭:“弟子明白。”

秦湛知道越鳴硯從來都不是個會惹麻煩的徒弟,她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卻又頓住了腳步。她伸出手拍了拍越鳴硯的肩膀,溫聲說:“師父去去就回。”

秦湛說完,便再無停頓,她看了一劍江寒一眼,一劍江寒回望向她,輕微地點了頭。

越鳴硯只聽見海風過耳聲,這聲音裏又夾雜了輕而尖銳的金屬震顫,他擡頭看去,秦湛向前走著,她的手已覆上了燕白的劍柄——就在她踏出船家,踏上波濤的那一瞬,劍似寒芒,刺如夜星,噌然出鞘!

暴烈的劍氣毫無停頓地撞上這海波洶湧,島內巨獸隱有所感,發出一道沈悶而整人耳膜的嚎叫聲!

在越鳴硯的眼裏,位於海中的綠島地動山搖,緊接著有什麽從中生出了,待樹倒山平後,一條幾乎像是從遠古洪荒走來的巨大黑龍從島內顯出了身形。它大的幾乎將整個島都圈了起來,張開的、長在背脊上的翅膀幾乎要與天平!

秦湛與一劍江寒兩人映在他如日月一般的眼中,小的像是兩只脆弱的鳥。

越鳴硯看見這只應龍睜開了眼,張開了自己的五爪,對著眼前兩位渺小的人類,發出了被侵犯領地憤怒的低咆!這一聲咆哮如山洪崩裂,激得東海水濤翻湧,有浪頭竟是直接掀上了天際去,在晴日裏當頭落下了一場暴雨!

蜃樓上還在甲板的所有人沒有一人避開了這浪潮,連定水的蜃樓本身都被重重的推晃了一下!

風澤皺眉,他一劍出鞘,動作慢得像是刻在了人眼底的一寸寸分鏡,可越鳴硯清楚的見著了“風停”。漫天的海浪也好,狂暴的驟風也罷,都在他的這一劍下靜了下來。

風澤動也不動,他吩咐道:“阿晚,帶大家避入樓內。”

阿晚瞧著擔心風澤極了,可她依然沒有違背風澤的命令。她飛快點頭,指揮者所有甲板上的小妖全都避入塔樓,唯有越鳴硯仍看著那只蘇醒的應龍,有些猶疑。

阿晚急了,沖他喊著:“你在等什麽,你師父不是吩咐過嗎?你快些過來!”

越鳴硯回神,還未來得及動作,便被跑來的阿晚強硬的拉回了樓內。越鳴硯瞧著她落上了鎖,又將定水的符文激活,方才擦了擦眼角,飛快的往樓上能瞧見外面的屋子跑去。

越鳴硯跟著他,見她推開了窗戶,見到甲板上的風澤收了劍,仍立著後方才松下了那口氣,只是眼睛仍然有些發紅。

越鳴硯猶豫一瞬,開口道:“阿晚姑娘,你若是擔心,為何不叫風前輩一並入內?”

阿晚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這是越鳴硯第二次被人這麽說了,他頓了一瞬,沒有反駁,只是說:“我確實不知道,阿晚姑娘願意說嗎?”

阿晚看著風澤,好半晌才說:“他不會回來的。他每次都來看這個島,這次是他立著最近的時候,所以他不可能離開。我急著叫你走,也不留下陪他,不是我怕這風雨,而是因為我知道……我只要這甲板上還有一個活人可能受到波及,他就絕不會收劍。”

“可他不能再出劍了,再出劍,他真的就要死了。”

越鳴硯看著這女孩,忽而心有所感。他低聲問:“姑娘是被風前輩救回來的嗎?”

阿晚頓了一瞬,說:“對。”

越鳴硯看向了屋外,風澤立於船頭,而秦湛和一劍江寒皆拔劍出鞘,對上了那條大的可怕的應龍。

越鳴硯說:“我也是被師尊救回來的,我被舅母趕出了家門,眼睛也不好,若非師尊,我絕無今日。”

阿晚聽到這裏微微頓住,她看向越鳴硯:“所以你才不肯告訴我任何有關她的事。”

越鳴硯道:“若我詢問阿晚姑娘有關風澤前輩的事情,阿晚姑娘難道會說嗎?”

阿晚笑了:“你說的對。可是越鳴硯,你知道我是為什麽方才不肯說嗎?”

越鳴硯:“因為風澤前輩對姑娘有救命之恩。”

阿晚瞧著越鳴硯,眼中有憐憫,她說:“你真可憐。我遇見了風澤,幸或不幸尚且心中明曉,而你呢,因為遇見的是秦湛,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去問一句了。”

越鳴硯聽阿晚說話說的顛三倒四似意又所指又不明其意,眉梢不由的微微皺起。他正要說什麽,樓身又晃了一下,樓內的小妖怪們怕的團團抱起,越鳴硯向遠方看去,便見一劍江寒重劍出鞘,引得東海水寒似玄冰直向應龍刺去!

東海水如鞭子般撻在應龍厚重的鱗片上,並未激起它半點痛苦,只是將它激怒。他憤怒地向一劍江寒張開大口,一劍江寒不閃不避,他左手拔出另一把劍,直接迎向了這只怪物!

他大喝道:“秦湛!”

天空隱有肚白之色。

金屬的震顫聲隱在了漫天的水聲中。

秦湛斜握著劍,燕白銀白色的劍鋒映出她冷而深的眼睛。應龍似有所感,他想要回頭,可秦湛劍氣盡出,手中的那柄燕白倒映在應龍澄黃色的眼睛裏,竟像是從天而劈下的銀芒金槍——

仙劍燕白,以無堅不摧、鋒利難匹而成世上最強、最無可擋之劍。

秦湛執著燕白,自應龍的眼睛直刺進了它的腦髓裏——她整只手臂都沒入了眼球之中,指尖連同右臂覆上的雷電之力讓應龍痛得瘋狂甩動,就在它伸出一爪即將將秦湛撕扯出的那一刻,秦湛悍然收劍,她一腳踏上了應龍的鱗片,往高空躍去,在她消失的那一刻,不知春出現在了應龍的眼前。

輕的那柄劍直接順著秦湛刺出的傷口被投擲進了它的眼球裏,但並非致命,正當應龍終於明白這兩個人它必須先集中精力解決其中一個的時候,一劍江寒已出了第二劍,他的第二把劍,順著先前那柄劍的方向,再次刺向應龍的傷口!

不知春重劍厚重,可承萬鈞!

一劍江寒,抵住了前一柄劍的劍柄,直接用力往內刺去——細劍穿透了應龍所有的軟組織,直往它的腦髓深處而去!

此時秦湛已在高空。她喝到:“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松開了手,他急退!

秦湛一劍落下!

這一劍,將劍中酷烈與肅殺含至了極盡!東海似有感於這撕裂天地的劍氣,湧起萬千巨浪,巨浪掀空,直將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阻擋!

眾人只能聽見巨龍咆哮!

片刻後。巨浪哄然,地動山搖!

秦湛那一劍尚未擊中要害,劍氣便已刺得應龍鱗片崩裂,她那一劍直接從應龍的天靈蓋落下順著它的經脈一路斬下!一劍江寒喚回了不知春,在秦湛斬龍的同一瞬,直接撕裂了對方的血口,兩柄劍順著秦湛崩裂開的鱗片,如切菜砍瓜一般,直將膛肚剖開,尋到了那枚內丹,以重劍震碎!

當風平浪靜。

東海的水似都被染上了紅。

秦湛的手還握著燕白,周身劍氣不散,眼眸微垂,遮住其中膽寒劍意。應龍龐大的屍體就在她的腳下,而一劍江寒則收回了劍。

他檢查了片刻,對秦湛說:“死透了,需要我扶你一把嗎?”

秦湛出了口氣。

她看著自己的半個身子,又看了看更糟的一劍江寒,沈默了半晌道:“算了吧,還是先洗一洗。”

一劍江寒:“……”

等瞧見了風平浪靜,驅使著蜃樓靠近的風澤到的時候,秦湛已經用五行術將燕白和不知春都從裏到外洗了一遍,一劍江寒就在旁邊看著,燕白則嘰嘰喳喳地對秦湛說:“這裏洗一下,還對對,還有那裏,天哪,那龍眼睛可惡心壞我,秦湛你下次能不能不要那麽粗暴。”

秦湛冷酷:“沒有下次,你以為應龍有很多嗎?”

燕白:“……”

一劍江寒問:“燕白又說什麽了?是沒打夠嗎?”

秦湛:“不,他嫌棄臟。”

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看向了自己的不知春,默默又用幹凈的衣裳給擦了一遍。

風澤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

他眼中又驚訝又敬佩。當年溫晦孤身入島,雖成功擊敗了應龍,但卻也未能誅殺對方,甚至受了傷。但如今這兩人合力,竟然真的成功將應龍斬殺。在親眼看見之前,風澤對此事的最大期望,也不過只是重現一次溫晦當年的結果罷了。

他看著那條龍,久久未能回神。

當他確認龍已死,他可以踏入島內後,便再也等不及地要往島內去。

可他尚未走出兩步,便被秦湛攔住。

秦湛的燕白劍尚在劍鞘中,可她周身劍氣未斂,眼中冷芒似鋒。

她擡劍攔住了對方,對風澤道:“應龍已死,風前輩日後想怎麽進島都可以,我們也算是完成了約定。”

“——所以,是不是該輪到您了?”

“您當年猜了什麽,溫晦為什麽來找您。”秦湛微微一笑,“我是個混不吝,天地不懼,所以您最好快些履約。”

“否則——我一定是比這條龍還要可怕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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